,眼皮剧烈地抽搐了几下,那深陷的眼窝里,有什么东西猛地一闪,又飞快地熄灭了,只剩下死灰一样的沉寂。
他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了好几下,最终只是伸出那只布满老茧和裂口、指甲缝里嵌着黑泥的大手,轻轻拍了拍小石头哭得一抽一抽的后背。
那动作僵硬得像块木头,拍完了,他那只手无力地垂落下去,搁在自己那条磨得发毛的破裤子上,手指头蜷着,指甲用力地抠进膝盖的布料里,骨节都泛了白。
他终于伸出手,接过了我手里那支笔。
他捏笔的手指关节粗大变形,像几截枯树枝勉强缠在一起。
笔尖悬在那张决定命运的纸上,抖得厉害,墨水滴下来,在“王建国”
三个字该落笔的地方晕开一团丑陋的污迹。
“家里的…那点白面,”
他声音哑得厉害,像是破风箱在拉,“你…拿走吧。”
“呸!”
我狠狠啐了一口,仿佛他提的是多么肮脏的东西,“谁稀罕你那点玩意儿?
留着你自己发霉去吧!”
我的声音又尖又利,在空旷的晒谷场上刮出刺耳的响动。
他不再说话,只是肩膀塌得更厉害。
他捏着那支笔,在那团墨迹旁边,一笔一划,极其缓慢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每一笔都写得那么沉,那么重,仿佛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刻进了他自己的骨头缝里。
写完了,他把那张薄薄的纸朝我这边推了推,纸边蹭过他粗糙的手指,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然后,他撑着膝盖,慢慢地、极其艰难地站了起来。
那动作迟缓得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膝盖骨发出轻微的“咯哒”
声。
他没再看我,也没再看抱着他腿哭得撕心裂肺的小石头。
他转过身,拖着那双磨得几乎没了底的旧布鞋,一步,一步,朝着村口那条灰扑扑的土路挪去。
那件破蓝褂子的背影,在晃眼的白日头底下,一点点缩小,最终融进远处蒸腾的热浪里,不见了。
只有小石头那扯着嗓子的哭嚎,还在晒谷场上空孤零零地飘着,扎得人耳朵生疼。
我捏着那张还带着他体温的离婚纸,纸角被我的手指捏得汗湿发软。
一股莫名的得意猛地冲上我的脑门,热烘烘的,像是刚灌下了一碗烧喉咙的劣酒。
憋屈了这么多年,今天这口浊气,总算是痛痛快快地吐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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