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罗琦,七岁,身子瘦小,左小腿完全萎缩变形,右脚穿着养父硬挤出的钱买来的、并不完全合脚的旧鞋。
他右腋下夹着一对磨得光溜的木拐,那是邻居会点木工的周伯给做的,比他人还高一点。
他歪斜着身子,重心压在右半边,左边肩膀习惯性地沉坠、耸起,一步一挪。
脚下村道刚下过雨,泥泞混着被踩烂的牲口粪,湿滑不堪。
每一步,拐杖尖都深深戳进泥里,拔出时带着沉闷的噗哧声。
他走得专注,咬牙憋红小脸,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竭力维持那随时会倾塌的平衡。
“就你能!
逞什么强?
再摔断另一条腿看你咋办!”
李芳骂声里裹着刀劈斧凿的疼。
去年冬天他这样逞能摔断右腿,养了好几个月。
罗琦不吭声,吭哧吭哧地,总算挪进了家门低矮的土院墙。
墙根下,几只饿得瘦骨嶙峋的黄毛鸡正低头啄食着什么。
他喘着粗气,后背贴在冰凉的土墙上借力休息,汗把额前短簇的头发洇成一绺一绺。
里屋光线比外头更暗,像泡在陈年米汤里。
一方破旧的木桌占去大半空间,墙上糊满了泛黄的旧报纸。
唯有堂屋正对门的那面墙被烟熏火燎得成了灰黑色,偏在中高处钉着一块小小的、簇新的方框,里面是镇上小学校颁发的一张奖状:“手工小能手—罗琦”
。
墨色的字在昏暗中依旧清晰。
这是罗琦九年读书路上唯一的勋章。
旁边一个同样黑黢黢的旧木匣子敞着口,里面塞满了各种奇怪的小东西:废电路板、瘪易拉罐、生锈的小弹簧、彩色塑料片、几截五颜六色的电线头……这是他放学后在煤渣堆、垃圾堆里淘来的“宝贝”
。
他靠墙歇够了,把拐杖倚在墙边,一点一点蹭到木桌旁的小马扎上坐稳,拿起桌上的半截旧铅笔和一张捡来的包装纸背面,开始飞快地画起来。
铅笔头摩擦纸面,沙沙作响。
他画了一辆带轱辘的小车,结构简单得可笑,但在车厢位置,他用炭笔重重涂了几笔。
李芳端一碗稀玉米糊进来,瞧见这一幕,到嘴边的唠叨又咽回去了。
墙上那张“手工小能手”
的奖状,在她心底深处,比玉米地里结出金灿灿的棒子还重。
罗琦只念到初中。
县城高中离家太远,拐杖也追不上晨曦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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