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山风卷起神女的衣袂，她立于云端俯瞰人间。

尚且无人知晓她的归来。

百年前那场血染的婚礼仿佛就在昨日，而如今——

神域，九霄云殿。

祥云缭绕间，燕溪山一袭银白仙袍，正为身旁的燕雪瑶斟茶。

百年光阴，他们已褪去凡胎，位列仙班。

「溪山，又在想什么？」燕雪瑶柔声问道，指尖轻轻抚过自己光洁的额头。

那里早已用仙术隐去了莲花胎记。

燕溪山回神，望着道侣娇美的容颜，却莫名想起另一张总是对他灿烂笑着的脸。

时光流逝间，总会让人情不自禁的念旧。

缅怀那些曾经拥有却失去的东西。

他放下茶盏，声音有些飘忽。

「我方才经过南天门时...似乎感应到幽冥渡有异动。

」

白玉茶盏突然裂开一道细纹。

燕雪瑶的笑容僵了僵，随即若无其事地为他换上新茶：「你多虑了。

那地方连上神都不敢轻易涉足，何况...」她意有所指地顿了顿，「一个废人。

」

殿外传来仙鹤清啼，燕溪山却恍惚听见了记忆中的剑鸣。

那年春日，陶向晚在桃树下舞剑，花瓣落满她肩头。

他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剑招太死板。

」

多刻薄啊。

「溪山？」燕雪瑶不满地拽他衣袖，「明日西王母寿宴，你说我戴这支凤钗可好？」

燕溪山勉强回神，目光扫过她发间华贵的金饰。

恍惚间，竟让他想起陶向晚及笄那日。

小姑娘偷偷把素银簪换成金步摇，被他嘲笑俗气后气得三天没理他。

「...…很配你。

」他干巴巴地回应。

燕雪瑶没察觉他的走神，自顾自说着：「幸好当年没张扬神女身份，否则现在定要被那些老神仙烦死。

」她撒娇般靠过来，「做神女哪有现在逍遥？」

燕溪山突然觉得胸闷。

百年前离开剑宗时，他最后回望的那眼。

看见的是荒草丛生的大殿，是陶向晚最爱的那棵凤凰木枯死的枝干。

当时心头闪过的悔意，如今已长成参天大树。

「雪瑶。

」他突然开口，「若有机会...我想去幽冥渡——」

「你疯了？！

」燕雪瑶猛地站起来。

茶盏翻倒，琼浆玉液泼洒在云砖上，发出刺耳的滋滋声。

她很快意识到失态，强笑道：「我是说...那等污秽之地...」

燕溪山望着她扭曲的表情，忽然觉得陌生。

这个被他用百条人命换来的道侣，此刻眼中闪烁的分明是恐惧。

她在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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