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送她出嫁

她记得，以前阿爹好像也只穿黑色，阿娘的也以深色居多。

架上的笔光可鉴人，像是常被人摩挲，桌上插的还是她最喜欢的梅花，香气袭人。

漠北的百年梅树花期很短，她长期镇守北营，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梅花的香气了。

宋盈忽然想起什么，弯下身从抽屉底下翻出一套工具，从梅枝上摘了几朵花，便开始倒腾。

少时，她很喜欢制香，一开始是各种花香，后来是各种药香。

用梅花烘烤出来的梅露，泡茶很香，那时候李执还笑她乱折腾，后来真被她折腾出来了，李执却很喜欢。

他当时还吟了两句诗：“瓦上寒梅焙露新，玉壶冰魄贮芳春。”

宋盈很喜欢，还将它们绣在丝帕上，却从来不敢拿出来用，后来，被李执一把火烧了。

这梅露弄起来很麻烦，量又少，加上李执喜欢，宋盈除了前两次，便再也没尝过。

她今日，想给自己泡一杯。

有玄衣身影停驻于窗前，四目相对，春和景明，时光却如白驹过隙，物是人非。

少女依然风华正茂，男人却已鬓边染霜。

“阿盈，你在做梅露？”

“可否请我喝一杯？”

宋盈说不出拒绝的话。

叔侄俩相对而坐，闲话二三，聊的都是漠北的风土人情。

火炉噼啪作响，梅花的香气袭来，混着银川白毫的茶香，久违而熟悉的味道，让李执红了眼眶。

那时候的宋盈，天真烂漫，眼里只有他，梅露泡好了，便趁热一路小跑，从盈月苑送到书房。

有两次跑得急了，连人带茶一块摔倒，哭得好不可怜，他心疼得不得了，一怒之下，命人铲平了那条路。

如今他的小姑娘长大了，要嫁人了。

他还要装成长辈的模样，慈爱温厚地予以叮嘱：“你是大庆最尊贵的公主，若婚后他对你不好，朕便诛他九族。”

同样一番话，他也去警告过萧景逸。

“朕若真想要她，大可不顾一切，将她囚于深宫，可这样她不会快乐，朕希望她快乐。”

“你若让她不快乐，那么你也别想活了。”

萧景逸朝他跪下，郑重地承诺：“阿盈之命，重于景逸之命，臣会竭尽所能，爱她护她，此生只有她一位妻子，若有违背，甘受一切责罚。”

宋盈为李执续杯，笑道：“好，他若对我不好，不用劳烦小叔，一支鸿鸣枪足矣。”

李执跟着笑，喝尽杯中茶，起身告别：“早些睡，明日大婚，你可要做最美的新娘子。”

二月二十，宜婚嫁。

东宫正殿，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镇国公主与驸马拜堂成亲，李执接过二人敬的茶。

一口苦涩让他微微颤抖，却一脸温和地将一支小猫玉簪插入宋盈的发髻中。

他牵着宋盈，交到萧景逸手中：“朕一手养大的姑娘，脾气倔，性子娇纵，却是朕的掌上明珠。”

“你若养不好，便还给朕，不要磋磨她，让她伤心。”

萧景逸郑重应下，在场的文武百官，闺秀宗妇，无一不动容。

传言非虚，镇国公主的确是皇帝的掌上明珠，出嫁用的竟是亲王仪仗。

百里红绸铺满了整条朱雀大街，唢呐声嘹亮，八十四对缠枝灯紧随其后，二百二十八名羽林卫压阵，身后是绵延数十里的红妆。

比之当初的太子大婚，有过之而无不及。

整个京城如沸腾的红潮，迎亲队伍从东宫出发，绕城一圈，最终回到镇国公主府。

人潮渐渐远去，热闹过后的东宫，人去楼空，只余满目的刺红，清冷寂寥。

李执立于城楼上，目送仪仗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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