郴州四月,草木华滋。午睡起来,天色冥冥,细雨昏昏;帘外窗心,一池乱萍。 兽首铜炉中烧着冰片,烟雾和暑气纠缠在一处,案头磨墨声不绝于耳,听得杨鉴有些烦乱。 她放了笔,胡乱合上手里的旧书:“算一算,婚期还有一个多月,袁家接亲的人这时候该在路上了。” 一旁侍立的青娘顺手搁下墨条,宽慰道:“还有一个多月,娘子勿忧。” “他们从琼州来,必经过终阳山,那山上应该有野兽吧。”杨鉴自语道:“你说,他们会不会不巧被野兽给吃了?” 青娘道:“袁家在琼州经营多年,这一路护卫必不会少,大约不会。” “世道不太平,山野密林,定会有劫道的。万一他们将袁让劫去……” “便是贼寇,也分得清谁能劫,谁不能劫。不会有贼寇在袁家的地界劫掠袁家的人。” 杨鉴的荒唐话一句句被青娘截住,她嘴唇微动,不再言语。 青娘却转而柔声道:“娘子……若是仍在犹豫,我们不做也使得。无论如何,我与娘子总在一处的。” “做,一定要做。”杨鉴断然摇头:“青娘,我不是犹豫,我只是……” 她的话没说完,却被墙外的一阵喧哗打断。 杨家门训森严,杨鉴身为在室女住处又深,鲜少听见这样的喧闹声。两人息了声,支使了个刚留头的小丫头去打听。 不多时,小丫头回来了:“家里来了个从水里捞出来的娘子!” 家里有女子来倒不稀奇,近日陛下亲派的花鸟使盘桓郴州,正在杨家小住,打算在郴州寻访美人为圣上充实后宫。 但是—— “水里捞出来的?”青娘先问了。 小丫头点点头:“据说是郴江的渔民从江里捞出来的,长得可高!看着头发又黑又亮的,像、像大户人家养出来的贵人呢,只是穿得实在奇异了些。不光是我去瞧了,园子里好多人都在偷偷议论!” 小丫头说得玄奇,杨鉴只在心里冷笑。 难道她那好父亲已经无耻到通过内官给陛下送美人了吗?这样荒唐的说辞也能捏造出来!一群阉竖小人,凭着长兴城里那位陛下的势,如今领着掠女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