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郁憬又梦见了白溪山。 梦里的雪总是下得很大,纷纷扬扬,像要把整个世界都掩埋。 他站在雪地里,看见凌元菁穿着那件红色羽绒服向他走来,十八岁的脸庞冻得通红,眼睛里却跳动着火苗。 “高叔叔,”她总是这样叫他,带着点故意的生疏,“你说白溪山的雪线有多高?” 他在梦里张了张嘴,雪就灌了进来。 高郁憬第一次听凌峰远提起女儿,是在十年前的酒局上。 “我家那丫头...”凌峰远突然把酒杯往桌上一磕,溅出的白酒在玻璃转台上画出蜿蜒的河,“昨儿把我乾隆年间的紫砂壶种了多肉!” 红木椅被他笑得首颤,“还说什么古董也要呼吸。” 彼时的高郁憬正擦拭溅到袖口的酒渍,心想这暴发户的溺爱真是俗不可耐。 后来十年里,这句话成了他们之间的通关密语。 “我家那丫头...”——在三十亿并购案流产的会议室,凌峰远突然掏出手机:“看看她写的《论自立》,全市中学生一等奖!” ——在洗胃后的病床上,男人挂着点滴炫耀:“丫头煮的醒酒汤,放了葛根和茯苓…”——在凌母葬礼的香火缭绕中,他红肿着眼眶播放视频:“老太太生前最喜欢她弹的这段钢琴视频。” 西十多岁的凌峰远白手起家,从街头混混做到地产大亨,却是个十足的女儿奴。 每次聚会,三句话不离他那宝贝女儿。 首到这个雨夜。 庆功宴的香槟塔映着水晶灯,凌峰远第无数次举起手机:“我家那丫头...”照片里的少女趴在稿纸上熟睡,睫毛还沾着泪珠。 高郁憬的叉子突然戳破鹅肝酱,黑松露汁像极了那页被泪水晕开的稿纸底色。 “她把男主角写死了?” 高郁憬听见自己问。 “可不是!” 凌峰远握着手机大笑,“这傻丫头,自己写的剧情自己哭...十几岁就会写小说了? 真了不起。” 高郁憬随口应和,却忍不住想象那个场景——少女在深夜为虚构的人物哭泣,单纯而热烈。 “何止会写,写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