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这年的雨水比往年更缠绵些。 沈墨荷撑着油纸伞站在沈家老宅的滴水檐下,望着天井里被雨水砸出无数凹坑的青石板。 雨水顺着瓦当滴落,在她脚边汇成细流,蜿蜒如蛇,钻进青苔覆盖的砖缝里。 父亲去世第七日,沈家三十三口人,连带十二家绸缎庄的掌柜伙计,都在等这位年方二十的大小姐拿主意。 "小姐,账房的吴先生又来了。 "丫鬟青萍提着裙角绕过水洼,声音压得极低,"说要是再见不到老爷的印鉴,下个月苏州那边的货款就..."墨荷食指轻叩伞柄,湘妃竹的骨架发出空空的回响。 她今日穿着月白色麻布孝衣,发间只簪一朵白绒花,衬得眉眼愈发漆黑。 父亲暴毙那夜,她正在苏州女中准备毕业典礼,接到电报赶回来时,只见到一口黑漆棺材。 "告诉他,申时三刻,花厅见。 "青萍刚要转身,墨荷忽然叫住她:"去把父亲书房里那套《天工开物》取来。 "见丫鬟疑惑,她嘴角浮起一丝苦笑,"就说我要查养蚕的章节。 "雨幕渐密,墨荷望着青萍消失在回廊转角,这才松开一首紧握的左手。 掌心躺着半枚青瓷碎片,边缘还沾着暗褐色痕迹——这是今早在父亲书案下发现的,瓷片内侧刻着三道波浪纹,正是"青瓷会"的标记。 花厅里熏着沉水香,却掩不住梅雨季的霉味。 吴账房捧着账本的手在发抖,茶盏与杯盖碰出细碎声响。 墨荷慢慢翻着绸缎庄的账册,忽然停在某一页。 "六月十七日,付程氏钱庄利钱八百大洋? "她指尖点着墨迹未干的那行字,"父亲生前最恨借贷,沈家三十年来的规矩是宁可典当,不借分文。 "吴账房掏出手帕擦汗:"这是老爷亲自吩咐的...说是什么...赎..."窗外炸开一道闪电,墨荷突然伸手按住账本某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