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康六年,晚春,梁州在几场雨过后,官道两旁的棠梨正盛,浅碧深红有时终不及素白,这说道确有来由 。 顾府的青砖小径上,零落无序着些被风揉碎的玉兰花瓣,沾了晨露,在曦光里洇出淡淡的胭脂色。 我,便是这时醒来的。 额角突突地疼,仿佛有人用钝器在颅骨内里敲打。 睁开眼时,闯进视线里来是上好的蜀锦被面,织着繁复的缠枝纹——现代博物馆里需得隔着玻璃柜观赏的物件,此刻正实实在在压在我指尖下。 "女郎可算醒了! "一个梳双髻的青衣婢子端着铜盆疾步而来,"阿豫郎君晨起问了三回,婢子这就去禀报。 "我怔怔望着帐顶悬着的鎏银熏球,里头应当燃着苏合香,甜腻中带着一丝苦味。 原主记忆是那么清晰,——十岁的顾氏嫡女顾琅嬛,小名阿月,父为梁州别驾顾明远,母亲己逝,有个年长五岁的兄长顾修林,小名阿豫,想到这,我竟有了错觉,似乎现代的我才是一场梦。 "且慢。 "我下意识抓住婢女手腕,出口的嗓音稚嫩陌生,"今日..….是何年月? "婢女阿蘅掩口轻笑:"小娘子莫不是摔糊涂了? 元康六年三月廿三呀。 "她拧了帕子替我拭脸,热帛拂过眼睑时,我瞥见铜镜中一张陌生的小脸——杏眼琼鼻,眉间小小朱砂痣,薄唇微抿,还真不错,穿来是个小美人。 忽地,门口竹帘卷起处,着淡绿深衣的少年疾步而来,腰间玉佩撞得清脆有声。 十五六岁,眉目如画,右颊却有个不合时宜的酒窝,生生将通身清冷化去三分。 "阿月! "少年跪坐榻前,冰凉手指搭上我腕间,"昨日你从秋千架摔下,医工说恐有惊风之症.….."他忽然顿住,狐疑地望向我缩回的手,"是否不认得阿兄了? "我喉头发紧。 现代二十九年的记忆与十岁孩童的躯壳在体内撕扯,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