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午,天色灰蒙蒙的,压在头顶,憋得人喘不过气。
风不大,却卷带着一股子冰凉的湿意,直往人骨头缝里钻,像是在为接下来的雨水做预演。
铺子里照例没什么活人,只有几个簇新的纸人坯子,靠着墙根,空着一对黑眼眶,面无表情地杵着,比死人还安静。
作坊深处,纸页的哗啦声断断续续传来。
我拨开挂着的几串纸元宝,探头进去。
作坊的光线更暗了,一盏油腻的油灯在角落柜子上摇曳着黄豆大的光焰,勉强将我和我爹的影子拉扯到糊满旧年画的土墙上,奇形怪状地晃动。
我爹正聚精会神地对付一具新扎成的纸人——一个即将“出阁”
的纸新娘。
用的是最上乘的油光纸,那身大红的嫁衣即使在昏暗里也泛着扎眼的光泽。
凤冠霞帔一丝不苟,垂下的流苏微微颤动。
骨架搭得精巧匀称,脸上还带着胭脂的红晕,薄薄的嘴唇用朱砂描过,嘴角甚至被刻意地往上提了一点点,勾出一个凝固的、无比怪异的笑容。
那诡异的笑容在油灯昏昧的映照下,被拉扯得更加扭曲。
那双空洞的眼窝黑洞洞的,如同即将吞噬一切的深潭,等待着某种活物填充进去。
我看着他拿出那个小小的、油亮的红漆木匣子。
每次点眼之前,他都会极其慎重地打开它,像在进行一个不可言说的仪式。
他用一把极细的小银勺,从匣子里挑出一点点浓稠如浆的暗红色胶状物。
那东西的颜色是凝固的、近乎发黑的血。
他把那一点胶状物小心翼翼地分别涂抹在纸新娘空空的眼窝里。
当最后一点深红填满空洞时,油灯那微弱的火苗骤然间“噗”
地向上窜高了半寸,光芒暴涨又急遽收敛,墙壁上巨大晃动的鬼影也随之一个抽搐。
整个作坊似乎被瞬间点亮的强光刺穿了短暂的刹那,旋即又跌回那令人窒息的昏暗之中。
光线恢复昏暗的刹那,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对刚刚点上的纸眼珠,在摇曳的油灯下,竟幽幽地反照着血色的光晕。
红得发亮,红得妖异,红得似乎能滴下血来。
那绝不是颜料能有的色泽,那红光穿透昏暗,带着一种活物般的湿润感,像两个缩小的、倒映着无边血池的水面,正森然盯着我。
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蹭到挂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将出现无法翻页或章节内容丢失等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