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的酉时三刻,沈家祠堂的百年柏木门在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中轰然洞开。
狂风裹挟着雨腥气卷入,卷动着满地散落的灵位和烧焦的经幡残片。
萧烬的身影逆着门外惨白的闪电,如同从地狱爬出的修罗。
他玄铁重剑的剑尖稳稳挑着那盏传承百年的青铜长明灯,灯油在颠簸中泼洒而出,精准地淋向供奉在最上层的祖宗牌位。
“轰——!”
火焰如同被赋予了生命,贪婪地舔舐着金漆木牌,瞬间窜起三丈高的火舌,将“沈氏列祖”
的金漆匾额吞噬。
热浪扭曲了空气,那些曾经庄严肃穆的名字在烈焰中扭曲变形,发出噼啪的哀鸣,仿佛无数张先祖在火中无声尖叫的脸。
“沈栖月,你还要躲到几时?”
他声音很轻,几乎被火焰的咆哮和暴雨的嘶吼淹没,却像淬了冰的针,精准地刺入蜷缩在厚重紫檀木供桌下的少女耳中。
栖月浑身一颤,如同受惊的幼兽,染血的鹅黄罗裙扫过散落一地的先祖灵位,带起一阵呛人的灰尘。
她猛地抬头,额角那道在混乱中被飞溅木屑划破、刚刚结痂的伤口,因这剧烈的动作再次崩裂,一滴温热的血珠滚落,不偏不倚,正坠在翻倒在她脚边的一块灵位上——那是她三叔沈知柏的牌位。
刻着“沈知柏”
三个字的金漆,在跳跃的火光中迅速卷曲、焦黑,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像生命最后的叹息。
祠堂内部结构在火光中狰狞毕露。
十二根粗壮的楠木金柱支撑着摇摇欲坠的穹顶,柱身上原本精细雕刻的祥云瑞兽,此刻被浓烟熏得面目全非。
供奉的牌位按照辈分高低排列,此刻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散落一地。
最高处属于开族先祖“沈崇”
的巨大牌位最先倾倒,砸碎了下方几代先祖的灵位,碎片混着香灰铺了一地。
供桌由一整块紫檀木雕成,桌腿盘着四条栩栩如生的螭龙,此刻桌面上供奉的瓜果牺牲早已滚落,只剩下一个倾倒的青铜香炉,炉灰泼洒出来,覆盖在桌下刻满岁月痕迹的紫檀木上。
栖月蜷缩的角落,冰冷的桌板紧贴着她的脊背,她能清晰看到桌板下方,靠近她蜷缩位置的地方,刻着一个小小的、略显稚嫩的“月”
字,旁边似乎还有几个模糊不清、被刻意刮花的字迹。
栖月踉跄着想要站起,染血的罗裙扫过满地先祖的尊严,脚下却突然踩到一块冰凉的金属异物。
她低头,借着摇曳的火光,看清那是被萧烬挑落的青铜灯盏底座。
火光映照下,底座内侧并非光滑一片,而是清晰地刻着两个交叠的族徽——沈家展翅欲飞的青鸾纹,与萧家狰狞咆哮的苍狼纹,两个本应势同水火的图腾,竟以一种诡异的姿态紧密缠绕,形成一个同心圆。
图案边缘磨损严重,显然年代久远。
这是她从未在家族记载或器物上见过的图案,带着一种不祥的亲密感。
“认得这个吗?”
萧烬的剑鞘带着冰冷的金属气息,毫无预兆地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那双被火光映得如同熔金的眼眸。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二十年前,你父亲就是用这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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