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二年(公元1639年),秋末的大巴山,寒意如刀,从西面八方裹挟而来。 夜色沉沉,冷月清輝,照见远方千山万壑间仿佛渗出微弱光芒,映射出嶙峋的山峦轮廓,勾勒出一幅寂寥而苍凉的画卷。 在太平县这片被遗忘的群山深处,猎户孟破虏背着干瘪的猎物袋,踏着霜冻的落叶和碎石,悻悻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他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迅速散开,裸露在外的双手己经冻得有些僵硬,但手指依然稳稳地握着那柄跟了他多年的猎弓。 弓弦冰凉,仿佛能割开皮肤。 今天的夜猎,收获让他很不满意。 整整一夜,他翻越了几座山头,绕过了几处悬崖,只找到几只瘦弱的山兔和一只勉强算是肥美的锦鸡,对一大家子人而言,这连塞牙缝都不够。 家里的火塘大概己经熄了,老母亲和妻儿或许正挤在一起,用单薄的被褥抵御着山间的严寒。 每一次夜猎归来,无论收获如何,家的方向总是他心中唯一的牵挂。 但这份牵挂,如今却更多了一层沉重的忧虑。 乱世。 这个词在巴山深处回荡,尽管这里远离官道城池,战火的硝烟似乎还未飘散过来,但它的影响早己像毒藤一样,缠绕住了每一个巴山人的生活。 前几年还能靠猎物换些粗粮、盐巴和布匹,如今外面的集市要么冷清得像鬼市,要么干脆就被兵匪占据,去了就是送死。 即使能换到东西,价格也高得吓人。 官府的税赋却一点没少,催逼得更紧。 “狗日的世道!” 孟破虏低声骂了一句,嗓音里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 他二十八岁,正是男人最好的年纪,力气大,眼力准,是方圆几十里最好的猎人之一。 可就算他拼了命地在山里转悠,也难以填饱全家人的肚子。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困境,整个巴山,整个大明,都己经千疮百孔。 沿途的山林愈发萧索,树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在风中摇曳,像无数枯槁的手臂。 偶尔能看到废弃的陷阱或者猎人临时搭建的棚屋,都透着一股被人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