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男妾之子 风中有雨的潮气。 这是从印度洋来的东南亚热带季风,预示着婆罗洲的雨季将至。 我坐船偷渡离开这里的那年,也是这样一个雨季。 烟快要燃尽,我靠在船舷上吐出最后一口烟雾,望向湄南河尽头那灯火辉煌得像在被烈焰焚烧的港口,不由笑了起来。 我就要回到薄家了。 对于我这将死之人,这趟任务不得不说是老天爷送我的临终礼物。 钱对我来说已没多大用处,我只关心,我能不能趁着这个需要假扮家仆潜伏在薄家的机会,宰了薄隆昌,又能不能再看一眼...薄翊川。 游船的速度缓慢下来,兴许是靠近了河岸附近哪户有钱人家的香料种植园,空气中那南洋特有的肉豆蔻、胡椒与丁香的气息愈发浓郁,像织成了一个看不见的梦魇,织成了那个已经离我很远,又仿佛是附骨之蛆,挥之不去的,薄氏庄园。 我逃离那儿,已经十年了。 还记得十五年前阿爸嫁进薄家做男妾时,薄隆昌的正妻——薄翊川的阿妈还尸骨未寒,那天贡邦铃鼓敲得震天响,我随着薄家的家仆们跟在阿爸的花轿后,战战兢兢踏入薄家高耸的雕花铁门,穿着娘惹*新娘服饰的阿爸下轿时,“砰” 的一声,一道火光掠过我的耳际,刹那间,耳鸣声盖过了婚礼的铃鼓,热流自我的耳缘淌入领口,惊叫声此起彼伏在周围炸开: “是大少! 是大少开枪!” “胡闹,快,叫人去上面拦着翊川!” 我那时抬起头去,就望见了薄家犹如宫殿般的靛蓝色宅邸顶层,一抹擎着猎枪的少年身影。 那双漆黑的眼眸居高临下,就像踞于高天的神子看见了地上妄图钻进神宫里的恶心虫豸。 从一开始,薄翊川就厌憎我这男妾之子,毋庸置疑。 所以踏进薄家的最初,我其实怕极了他。 那一枪令我的右耳耳鸣了整整一个月,几乎聋掉,我毫不怀疑当时他是想杀了我的阿爸,只不过错打伤了我。 事后薄翊川被家法伺候,罚跪在祠堂里三天三夜。 可他是长子,又没真闹出人命来——即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