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门框上的一串褪了色的纸金元宝,发出窸窣的声响。
我爹没有回头。
他枯瘦的背脊佝偻着,宛如一截饱经风霜的朽木。
他只是伸出同样枯槁的手指,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轻柔,用指尖轻轻拂过纸新娘刚刚被点亮的眼睛。
纸面发出极其细微、几乎不可闻的摩擦声。
“成了。”
他沙哑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刮擦朽木,又带着一丝近乎妖异的满足,“这灵性儿,旺得很。”
他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没理会我的存在。
那对红得滴血的眼睛,仿佛吸走了作坊里所有的生气和光线。
明明是个纸人,却无端端地让人联想到隔壁裁缝家那个水灵灵的姑娘——王巧儿。
她前几天还偷偷溜进铺子,红着脸,拿了一小包饴糖塞给我,说“狗蛋哥,别总闷在纸堆里”
。
那眼神灵动,像林间小鹿。
眼前这对纸眼珠,那异样的红,竟隐隐带着她眼底那点活泼泼的生动,只是如今这生动被彻底扭曲凝固,透着一股入骨的阴邪寒意。
一股冰冷的、带着铁锈腥味的恐惧猛地攥住了我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
就在这时,外面的门轴发出一阵刺耳、扭曲的“嘎吱——吱呀”
声。
这声音如同锈蚀的锯子在反复切割人的神经末梢。
我爹的背影猛地一僵,那根抚摸着纸人眼睛的手指还悬在半空。
他并没有立刻转身。
紧接着,一个嘶哑到变调、带着剧烈颤抖的哭声,夹杂着语无伦次的哭嚎砸破了铺子里沉重的死寂:“陈……陈师傅!
快!
快出来看……看啊……”
是隔壁裁缝老王的声音!
那声音里塞满了非人的惊恐和绝望,破碎得像是破败的风箱扯出的呜咽,令人头皮发麻。
我爹缓缓地、极为滞涩地转过了头。
油灯的光在他皱纹纵横的脸上跳跃,刻画出无数深壑阴影,他浑浊的眼珠里映着那对红得妖异的纸眼珠,一闪,又黯淡下去,仿佛蒙上了一层死气沉沉的灰翳。
他那抹在纸人脸上尚未褪尽的妖异满足感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更深沉、更让人胆寒的空洞所取代。
如同裂开的陶罐里,泄出来的是一片深不见底、毫无生机的黑。
镇子上空的沉云,终于不堪重负,沉沉地砸下冰冷的雨滴。
滴滴答答,敲在纸扎铺那蒙尘的窗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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