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我回了云锦斋。

天已入秋，赵之夏被我关在门外。

直到夜深露重。

我站在楼上看他。

眉目间沾了湿气，却仍自得风流。

“夫人要学闺阁女子，和为夫置气？”

赵之夏问。

夜半三更，他还不死心。

我走下楼，开门见他一脸温和地立在门前，冷笑道：“我本就是闺阁女子，从不免俗。”

赵之夏却从袖中抖落一支白玉簪。

“我从江南买的，想你会喜欢。”

我本想开口拒绝，赵之夏的手心却碰上我的侧脸，滚烫无比。

“就当是给你的及笄礼。”

我在心底咀嚼这三个字，及笄礼。

赵之夏也知道我没过及笄礼，还在十五岁那年就嫁进了武肃侯府。

我抬眼看他。

“你是可怜我吗？”

若是如此，我们便和离罢。

可他将白玉簪别上我的发间，扣住我的手。

“我是换你回头。”

赵之夏说，他从我嫁给薛茂那天就在等一个峰回路转。

我笑了，歪着脑袋问他：“那这次的事怎么不对我说？”

赵之夏凑过来倚在我的颈间。

“是我思虑不周，夫人该罚我。”

我心中轻叹，终是让他进了云锦斋的门。

“下不为例。”

天色已成了鱼肚白，我看着街尽头贞节牌坊在雾中若隐若现的轮廓，还是转头对赵之夏道了声谢。

天下女子，终于有了不为薪柴的选择。

后来我请命去边关开茶马道，商队的驼铃声伴着漠北的风沙。

赵之夏常写信给我。

我想起父亲对我的遗训。

“吾女当有侠骨”

我亦在信中对赵之夏言明：余生不负先父遗命。

京城，就当是一个半生的梦。

《周国史·列女传》载：

镇北将军谢昀有女，乳名寻真。

华阳年间生人，初嫁武肃侯薛茂。

夫死后未殉节，再嫁皇商赵之夏。

后得上嘉，封二品诰命夫人。

华阳二十一年，自请离京，于漠北开茶马道。

寻真大才，令漠北商路不绝，不见兵戈。

念其父遗训，余生不回京受禄。

明昭十二年卒，终年六十四。

寻真言：宁为边关骨，不作高堂雀。

至矣哉！

举世奇女子，侠骨可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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