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云山县医院妇产科,时间是1995年3月12日,那天下着小雨。 父亲霍建国后来告诉我,他当时站在产房外,闻着消毒水混着霉味的空气,听着母亲撕心裂肺的叫喊,脑子里想的全是这个月工资还没发,而生孩子要交的押金是找工友老张借的。 云山县是个被群山环抱的小城,一条浑浊的河穿城而过,把县城分成南北两半。 北边是政府机关和新建的住宅小区,南边则是挤挤挨挨的老旧平房和国营工厂。 我家住在南边机械厂的家属院里,两间不到西十平米的平房,外墙爬满了青苔。 父亲是机械厂的六级钳工,母亲在城关小学教语文。 在我记忆里,家里永远弥漫着机油和粉笔灰混合的气味。 这种气味渗透进我的衣服、书包甚至课本里,成为我童年最鲜明的印记。 "小绪,把酱油瓶递给我。 "母亲围着洗得发白的围裙,在狭窄的厨房里忙碌。 那年我八岁,正趴在饭桌上写作业,桌子油腻腻的,我的胳膊肘总是不小心粘在上面。 我踮起脚从碗柜里拿出酱油瓶,瓶底还剩不到一指高的黑色液体。 母亲接过去晃了晃,叹了口气:"将就着用吧。 "那天晚上的炒白菜咸得发苦,但我们谁都没说话,就着稀饭吃完了。 父亲总是很晚才回家,带着一身金属屑和汗酸味。 他会先在水龙头下冲洗满是油污的手和脸,然后从工作服口袋里摸出几颗水果糖给我。 那些糖常常被机油浸得变了味,但我还是会小心地含在嘴里,等它慢慢化开。 "今天厂里又裁了十个人。 "有天晚上,我假装睡着时听见父亲低声说。 木板墙不隔音,他们的对话清晰地传进我耳朵。 母亲的声音紧绷着:"咱们家存款就剩两千多了,要是...""别瞎想,我是技术骨干,再怎么裁也轮不到我。 "父亲打断她,但我听得出他声音里的不确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