铣刀与钢坯撞击迸出蓝紫色火花,陈默在震耳欲聋的噪音中竖起耳朵。 王德发油光发亮的皮鞋踏进车间时,三台机床的轰鸣声突然拔高了三度——这是工人们心照不宣的欢迎仪式。 "这批齿轮毛刺太多! "车间主任的咆哮穿透防护玻璃,老刘手忙脚乱调整夹具的动作在陈默眼中像慢放的电影。 他缩在立柱后继续打磨工件,余光瞥见王德发西装口袋里露出一角暗红——和上周厂长视察时的茅台礼盒系着同款绸带。 这是1998年深秋,红星机械厂三车间的白炽灯管上积着二十年油灰。 陈默的蓝布工装浸透机油,像第二层皮肤贴在背上。 技校毕业时班主任送他的游标卡尺还锁在更衣柜里,取而代之的是藏在工具箱夹层的牛皮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11月3日,设备科老赵女儿升学宴,王主任随礼500“”11月7日,张大海领用10盒砂轮,实际使用3盒“”11月12日,周姐丈夫住院,李胖子代班仓库三天“机床突然发出刺耳摩擦声,陈默猛地扑向急停按钮。 飞溅的铁屑在他手背烫出红点,张大海慢悠悠晃过来,络腮胡上还沾着早饭的葱花:"毛头小子就是毛手毛脚。 ""张师傅,主轴温度报警。 "陈默垂眼盯着对方裤兜鼓起的形状,"可能是润滑系统...""去去去,找电工班去! "张大海踹了脚配电箱,转身时工作服下摆掀起,露出别在后腰的牛皮酒壶。 陈默盯着他歪斜的工牌,想起上周五下班时,这人往王德发桑塔纳后备箱塞的黑色塑料袋。 更衣室的霉味混着烟味涌来时,陈默正把最后一件量具收进铁柜。 泛黄的瓷砖墙上突然投下一道阴影,王德发松垮的领带垂在他眼前:"小陈啊,听说你帮老刘修好了数显表? ""就换了块电池。 "陈默攥着柜门的手沁出汗,不锈钢把手映出主任发紫的鼻头——那是长期泡在酒局里的标记。 ...